一 我姥家姓章,姥爷叫章魁武,在我们渔场村的最东头。过了蚊子沟的小木桥,过南北路,到这儿,就不用问了,路东,唯一的人家,就是我姥家。姥家再往东,就是青山的西坡,陡,盖不了房子。 姥姥在母亲小的时候就病故了,姥爷领着儿女们过日子。等到我记事儿的时候,姥家就是大舅母在操持家务了。我们村都管舅母叫舅们,音是“们”字音,至今也不知道是哪个字,为啥?我们叫,舅母答应,如今要写到文字上,才去想这个
查干湖渔村位于青山西坡下。查干湖海拔130米,青山海拔200米左右。在松嫩平原,这就是山了。站在山上,就能看到查干湖北面十几公里远的通让铁路上跑动的火车。火车,通向外面的世界和远方。 大舅妈就生活在青山下的渔村里。我退休后来到查干湖,在渔村住了五年,认识了大舅妈她们。说是她们,因为不是一个,而是一代人。渔场村周边都是靠耕种生活的乡村。渔场村显然是在生活上有优越感的,月月有工资,衣食无忧。
对生命消逝的咏叹是文学艺术创作永恒的主题。《红楼梦》如此,《白鹿原》如此,《人世间》也是如此。那些经典文学艺术作品,在塑造典型人物的过程中倾注了作家、艺术家对善良美好人性的热情礼赞和生命凄然易逝的深切悲悯。孙正连的中篇小说《青山》,就使读者在他那简洁凝练的描叙中感受到主人公大舅母窦秀娥那种集勤劳、善良、坚忍、忠孝、无怨无悔于一身的生命所迸发出来的感人力量。 一直以来,作家孙正连深深扎根在
他还年轻,十八岁,小镇已经老了。 十八岁离家时,他回望了一眼这生他养他的镇子,觉得它又瘦又小,又迟钝又颟顸。他心里渗着极复杂的情感,虽然并没有想留下的冲动,但到底是离开了故土,那把他甩出去的命运的离心力,叫他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不过这一切都短暂得很,等到他回过头,泪早就干了。或许根本未曾流下来,那泪意只是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这地方以前叫锅店子,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一口倒扣的
最初蹦出我脑海的,只是一个题目。我写小说从来信马由缰,如同我小时候写作文从来不打草稿,我相信好的文章是自己生长出来的,规划它或者规范它,都不自然。一粒种子撒下去,它长它的,你满心欢喜地看着它破土而出,长成花,长成树,长成什么样子都好,就算是矮小的多肉又怎么样呢?我也不大考虑结构,结构长在它的身体里。有时候它甚至不需要结构,比如这篇小说,我相信匀停的结构只会肢解它的完整性。写出来一看,它正是昆德
《致小镇做题家》以第三人称“他”的一生作为背景,画出了一个时代的群像。他的意义不仅仅带出了锅店子这个连小镇都算不上的另外两个同龄人的命运,也通过他们三个人的局部面貌概括了一个时代青年的整体性,尽管包括作者在内的这个群体中的大多数人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乃至于这个群体的当代人将这种模式揶揄为“小镇做题家”来自嘲。显然,作者在对“他”的叙述中,并不只是用一种文学的形式来图解一种社会现象,而是以一种
一 现在,柱子的阴影将餐厅分割成不相等的两部分,这是一个开阔的露台,海水从三个方向环绕过来,那根柱子就支撑在露台的西南角。露台是餐厅的一部分。餐厅很宽敞,由大小两个长方形拼接而成,它的出口处径直通往大堂的入口处。这样,站在餐厅的出口就能看到进出酒店的人。 现在,你已经急匆匆地走出了餐厅,而后在大堂的入口处消失不见。你没有回头。我不知道,如果你回头是否能透过川流的人影看到站在餐厅出口处的
濮瑜在她和哥哥濮琦的生日酒会上正式宣布了一项令家人们为之瞠目的决定:她决定要去双河林场养老了。 在大家惊诧声中最先表示反对的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哥哥,妹妹的话让他几乎瞬间酒意全无:“要去双河养老?阿瑜你不是喝醉了吧?” “哈哈,酒喝了些不过离醉还远着呢。哥哥觉得我说的是醉话?”濮瑜伸手向耳后理了一下头发冲哥哥笑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要是没喝醉那你就一定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不
一 从前我的一个老师,他每晚梦醒后,就会爬起来拿笔把梦记下来,听说他已经记下好几大本了。 你怎么知道? 他说的。 我不信有人会把这些拿到课堂上说,他应该也不会单独告诉你。 如果上课的时候恰好说到梦,说到梦的无形,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好吧,那这些应该就是梦的笔记。他们是灰白色的,跟每个梦一样吗?我倒挺想看看呢。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在木制地板上写下一个很粗的发
房间里面有两张床,但有四个人。 有那么一阵子,我有一种走进火车车厢的恍惚。两张床已经被他们占据。这似乎是一种特殊的待遇,床头布满了各种仪器,两个人一动不动,而仪器却无比活跃,屏幕上的线条跳跃着,不时地发出声响。我看到大哥紧闭双眼,与那些跳跃的线条形成紧张的对峙。旁边病床上的男人是睁着眼睛的。他的眼瞳很黑,似乎是为了与大哥保持一致,他将嘴巴闭得紧紧。 医生和护士都走了。最后出门的小护
一 电话响起时,我正在改一篇人物专访。一位著名企业家继承了父辈产业,生意原地踏步,却仍是本地有名的企业。报社为了拉赞助,采访他之后,非要把他的事迹写得光彩夺目,我只能对着稿子不断焦虑。 杨青松说有点急事找我,我问他,需要马上见面吗?我这会儿正忙。他说,是急事,但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您先忙。 初中同学,都是出生地不远的老乡亲。听到他客气地用到了“您”,我不敢怠慢,忙放下手中的稿子,看
1 怎么就走到这儿了?商陆把踉跄的影子藏入树阴。 把整桩事情捋清楚,得从十天前说起。六月八日这天清晨,客厅“飞马”牌老式挂钟“当当当”连敲六下,商陆睁开眼睛,听到雨声啪啪炸裂在哪家空调外机上。滚!老头子的咆哮声隔门传来,砸得商陆右眼皮一跳。一阵受伤小兽般的呜咽,二哥生意又赔本了?母亲两头劝,引来老头子更激烈的咆哮。争吵声差点儿掀翻屋顶。 商陆一脚踢开卫生间,憋了一晚的尿哗哗流出来,手一按,冲
张三上了当地最有影响力的报纸。 张三不光上了报纸,还配发了照片。 照片上的张三咧着嘴,哭笑难分。 有认识张三的人,很不严肃地一手拿着报纸,一手点着张三的照片说:“这货,咋突然成了英雄?” 张三迷上武功有些时日了,不晓得练的是啥把式。张三把自己捯饬得特别像个练家子,黑绸灯笼裤,白色上衣,胸前一排蜈蚣扣,青布鞋,小圆口,光头,锃亮。见了街坊,一抱拳,朗声说:“吃没?”
当王大娘拎着一只竹篮出现在村口的时候,天已快黑了。 经过太阳一天的烘烤,大地还在喘着粗气,村口的凉亭里,已经聚拢了一些纳凉的人。早已吃过晚饭的李婶,坐在还有余热的石凳上,手里摇着扇,眼睛四处看着。 看到急急走过来的王大娘,李婶立马来了精神,大声地说:“王嫂你又下地呢。” 王大娘抬起头,见是李婶,只在喉咙底下“嗯”了一声,低下头又继续走她的路。 李婶并没在意王大娘的脸色,话语依旧像
建国找单位的郝局长,想把在乡下教学的妻子晓琴调回城里来。郝局长一口答应,说你爱人在乡下工作已满十五年,符合条件,这事应该不成问题。想到郝局长这么爽快,建国买了几箱土特产,没想到人家郝局长说啥也没要。 建国跟晓琴说,礼没送出去,这可咋整? 晓琴说,那两箱破玩意儿,人家要才怪!我听说办调转,没个五七八万的,想都不要想。 建国说,那你的意思…… 晓琴说,接着送,但得想个办法。
80年代的天空瓦蓝瓦蓝,梅家楼村口几棵高高大大的油桐树,葱郁碧绿的叶子婆娑一片,粗壮结实的枝干上绽放着浮云般洁白的油桐花,它们密密实实地抱在一起,脸面朝上的花瓣在阳光的罅隙中薄若蝉翼晶莹透亮。偶尔有大朵的悠悠白云飘然而过,一阵微风掠过后,一股子浓郁扑鼻的清香渗进鼻息中,很是惬意。 这个时候的我,对时间一无所知,我甚至不知道有它的存在。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在树下捡着油桐花,将它们砸向对方。
去东坡书院纯属偶然。南京的春节太拥挤,哪哪都是人,本来要去参访王安石旧居,也没了心情,就想回苏州。车上高速,突然又想去宜兴,就更换导航路线。在此之前和宜兴的联系是一把紫砂壶和一位刻壶制壶的朋友,那把降泥石瓢用了很多年,可惜壶盖磕破多处,像苍老的牙床。这次来,可能也是想再访一访老友再买一把壶。于是,车往丁蜀镇,到古南街,已近午饭时间,就在镇上小店打尖。店门口鸟笼里有两只八哥,见人来便说,老板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