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梅园,找不到一枝梅。有一年发现古墓,小小的,没值钱的东西,后来又填埋上,立一块石碑,几十年过去,半截沉到土里了。听说早年间,坟前有块墓碑,人们认不全那名字,只记得一个吴姓。传说是流放到这儿的,教书为生,原来在南边做官,他教学生,不收学费,只要粮食。他来的时候,家人用一根藤捆扎行李,到了地方,他舍不得那藤,剪了插在园边,不见什么动静。转年春天,有几株没冻死的,慢慢抽芽开花,枝头结青果子,到秋天
《蔷薇》这篇小说,我是以人物刻画为重心的。在纷繁的世俗生活中,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能让我们印象深刻的,往往是那些性格鲜明的人。他们身上总有一些特别的东西,或是某种外貌上的特点,或是某些性格上的习惯,或是为人处事的独有方式,或是具备了大众特征的典型性。总之,这个人之所以被我们记住,是因为他身上有特点,有味道,耐咂摸。而带着这些让人咂摸不尽味道的人物,常常隐藏在生活的深处。 在《蔷薇》中,主人
小说的体量不同,适用的写作策略亦有别。策略选得巧的,蒋冬梅这篇《蔷薇》绝对算是一例。《蔷薇》两万字出头,一个“小中篇”。要展现主人公金英的重情重义、不贪钱财、洁身自好。如果是写金英多年经历的一系列事件,则以“小中篇”的体量,每件事都只能写得蜻蜓点水,且难免彼此割裂,给读者的印象也多半是浮皮潦草。反之,若专就某一件事着力,则故事又不够复杂,撑不起两万字的叙述,表现人物也会过于单一,构不成立体的形
1 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时令真的已经进入了秋季。刘鸿菲依稀记得,应该是超过一周的时间了,气温每一天都在下降,而迷迷蒙蒙的细雨始终弥漫在天地之间,如同一张污浊的大网笼罩着,让人着实透不过气来。 这样的天气里,刘鸿菲的心情很是低落。她也说不清具体是因为什么,反正最近这几天,她不愿想念丈夫,但偏偏又格外想念。实在睡不着的夜里,刘鸿菲有时就会问自己,人这一辈子,是不是就是一个多与少的过程呢
我如果没有记错,到目前为止,最后一个问我为什么写作的人,是我一个朋友的母亲,时间是十几年前的盛夏。 我的这个朋友生活在北京,其父母和我一样都生活在鹤岗。那一年,我在鲁迅文学院青年作家高研班学习了四个多月,那期间,朋友给予了我很多的关照。返回鹤岗,我请朋友的母亲吃饭。席间,阿姨没有直接问我为什么写作,而是说:“刘浪啊,有的时候我想,你要是不写稿子,你能干什么呢?” 阿姨的话,让我好一
刘浪秉承悲悯情怀,竭力为大时代里卑微的小人物做精微画像,描摹了如蚁族群在盛世华彩之外饱受的心酸情状。刘浪的小说充盈着一种笑对人生的智慧,世界的可笑、可怜、可爱、可憎等诸种面孔,统统摄入刘浪的智慧之眼。刘浪的叙事是情感浓度与生活纹理的有机融合,故事线条清晰,舒缓的格调中有着饱满的张力空间。刘浪注重叙事的灵活多变,多种视角统摄一个文本并不鲜见,在叙事的智力和情感的铺陈上找到了均衡点。《雨雪之间》是
一 向飞第一眼看见从北京回到了面盆村的仔尤,他以为自己时光穿越了。 仔尤站在村道上,穿着上世纪流行的喇叭牛仔裤、尖头皮鞋。这和很多年前,向飞站在同样的地方目送他离开时几乎一样。待他走近,才发现仔尤像从魔术师手中回来的人,瘦小了一圈。 仔尤也停住了脚步,站在一棵大树下面。秋天已深,大树光秃秃的。仔尤的卷发就像树干上那个粗糙的鸟巢,掉到了他的头顶上。 坐在墙根底下,刚刚醒过酒的五
1 老家良城的时光隧道突然火了,新哥也想去看看。 我再三和他说,那地方没什么看的,就是一个乡间小道,两边种满了银杏树而已。新哥不以为然,掏出手机播放那段火爆的短视频给我看,是一个穿着汉服的女孩走在这条乡间小道上,蓦然回首随着音乐卡点变装,背景也跟着变换,春夏秋冬四时景色衬着女孩四季的汉服,再配上那副精致的面容,成了短视频平台的爆款。 女孩确实很漂亮,我也忍不住看了两眼,随后打趣新
1 父亲潜在水底,河岸上嘈杂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他镇定片刻,像一条停摆的鱼。耳朵开始发挥作用,终于判定来自前方。他便猛地用力,冒出水面,前面小广场有一个俊美的妇人,身姿绰约。这是一种奇妙而热情的舞蹈,围观者给她鼓掌喝彩。父亲忘乎所以,他站起来,走向她。众人对父亲指指点点,跳舞的妇人赶忙躲藏。父亲想说几句话,逡巡四处,发现哪些不对,低头才看到自己的泳裤下面有一些独特的痕迹。广场像一个大花园,近
一股气,再强,也形不成“气场”。一股又一股的浩然之气叠加,一股又一股的动人暖流汇聚,才能最终升华为“气场”,打动人心。胡亚林这篇《气场》的故事便是如此。妻子抱着“游说”的心态想劝丈夫离开艰苦岗位,去大单位坐机关,开头只能说中规中矩。过程则别出心裁,小说并没写夫妻间你一言我一语的苦劝与抗辩,而是“安排”丈夫照顾战友,避开与妻子的“对峙”,转而用已故老连长的殷切嘱托,用许飞机的觉悟与坚持,用丈夫本人对
灶膛里的火在骡子的眼里闪着光。 老罗和老伴儿坐到半夜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 眼见公路由远而近,由窄变宽,越修越长。因为拆迁,这里的村民陆续被安置到大山后面的平原地带。原本靠骡子上山下山驮运中草药的活儿怕是干不长了。交通好了,车辆在逐日增加。老罗常常独自坐在公路边上,一边抽烟一边数着过往的车辆。骡子在一旁悠闲地吃着青草。 老罗勤恳能干,村民常开玩笑说:“老罗比骡子还卖力呢!”
大老娄据说是城西某个地方人,什么时候来到镇上落户的,谁也说不清楚。 大老娄一把剃头刀使得娴熟,一身好功夫,在我们看来就是缩小版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他最擅长的是刮光头刮胡子,方圆几里村庄里男人的头面,都是他收拾好的。 刮头刮面是个技术活儿,大老娄的技术没得说,看他干活儿是种享受,该快快该慢慢,如同武侠小说里的凌波微步。他的刀子只要贴在你的脸上就不会移开,从头到面到耳朵、眼角以及鼻孔,
只要乐曲响起,没有谁能拒绝哈尔滨的风花雪月。 不必选择哪个夜晚,而是所有的夜晚。当浩瀚银河壮丽地倾泻进这座浪漫之城,哈尔滨就像白雪公主,从童话中一跃而出。那是一朵雪花的怒放,一朵浪花的怒放,一簇紫丁香的怒放,一曲欢乐颂的怒放…… 哈尔滨不需要时尚,因为她就是时尚。 这里的孩子先学会了歌唱和舞蹈,然后才学会了走路和奔跑。 这里的少年坐在飞驰而下的雪爬犁上,尖叫也成了冬天的欢笑。 这里的欧式
经典的《塔木德》一书中曾这样提到,世界若有十分美,那九分在耶路撒冷。我愿意将这个表述略做些转换,用来描述我心目中的哈尔滨:东北若有十分美,那七分应在哈尔滨。哈尔滨,有所有北方城市共有的美,尤其是秋天,树树皆秋色的时候——它们宽阔,雄浑,壮丽,大气,色彩斑斓,这种东北城市所共有的,哈尔滨绝不缺少半分;哈尔滨,也有多数北方城市所没有的美,这个曾被称为“东方小巴黎”和“东方莫斯科”的城市据说遗存了五
哈尔滨去过好几次,但没去过萧红的老家。东北农村的景象差不太多,萧红的老家大概率会像我看到的其他老房子一样,三间房,两边住人,中间厨房,前后各开一个门,前院有仓房,后院有菜地。但去和没去过之间,横亘着想象和现实的距离,这就山高水远了。 萧红故居和想象中的格局一致。但功用从民居变成景点,从过日子的柴米油盐变成外人的探头探脑、品头论足,里里外外有多少真假,就不用太计较了。同乡的人不会想到,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到哈尔滨。 最初知道这座城市,是从广播剧《夜幕下的哈尔滨》开始。王刚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飞越千山万水,飞到我们的村庄,飞进我的耳朵里,飞进我的心里,为一个乡下孩子打开想象世界和远方的一扇窗子。那时候我几岁?时光流徙,多少激荡人心的故事都渐渐变得模糊了,只有哈尔滨这个名字,带着童年记忆的深深的烙印,令人觉得愈发亲切有味。 刚过了仲秋时节,北京还是秋风乍起,哈尔滨却已然是深秋
飞机即将从太平机场降落,从舷窗望下去,只见辽阔大地,无尽苍茫,玉带般的河流交错在微黄的平畴之上,哈尔滨的寥阔江天已隐然在望。 面对东北大地,我贫瘠的词汇库中立刻跃出两个字:苍茫。那是一片大地的海,波澜不惊,沉稳而寂静,与南方高丘茂陵,西部的戈壁群山不同,其中孕育着含蓄的生机与广远的力量。它不是一般的平原。广袤的黄淮海有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与三角洲有江汉、洞庭湖与鄱阳湖平原,西南西北的群山
中央大街很早就醒了。 从入住的马迭尔宾馆拐出,一群鸽子散落在空旷的街面上,发出欢愉的咕咕声。偶有行人从鸽子身旁经过,它们也不怵,笃定地在“面包石”的狭缝里觅食。凸起的方石发着哑光,有点像俄式小面包,这是1924年的春天,一位名叫科姆特拉肖克的工程师用花岗岩雕铸而成,然后铺在这条长街上的,造价是一块“面包”一个银元。初次走上中央大街的外地人,我想都会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凹凸有致惊叹,并浮现一
哈尔滨人称呼“哈尔滨”是“hǎ市”,普通话四声里阴平的“hā”,就这么堂而皇之变成了上声“hǎ”,中间没有过度,也不需要解释。 十几年前我到哈尔滨就发现这里的人敢拿“主意”。后来还听说一个更有意思的事。哈理工的学生,自称是“hā理工”的,提到哈工大,则称之为“hǎ工大”。哈工大的学生呢,自称“hā工大”,对哈理工的称呼则是“hǎ理工”。这么多年,每次到哈尔滨,或者在外地遇见哈尔滨人,闲聊
1 晚年的文徵明,在冬天日光好的时候,他会搬一把椅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如果有客来访,也会闲聊几句,或者把抄写的《千字文》小楷送给他喜欢的人,没有人来就一直坐着,静静的,像需要进行光合作用那样,等待光阴碾过记忆,不言不语,就像他的画作清浅而明亮。 我不知道为何,每读他的诗歌、欣赏他书画作品的时候,常有这个印象。实际上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据董其昌的好友陈眉公的记载,文徵明“着红绒衣,戴卷檐帽